论在圣餐礼中使用面包与葡萄酒的问题
牧师：约拿单
圣餐礼是耶稣基督在圣福音书中设立的两大圣礼之一，是圣教会向上帝献上的感恩之祭，故此在圣公会中，圣餐礼也被称为感谢祭，在公祷书中记载，“圣餐礼是教会赞美和感谢的献祭，藉此圣礼把基督的牺牲重现，使我们和他把自己一次的献上联合在一起。”（参：信仰纲要，公祷书，1979年版中文译本）圣保罗也指出，“我们所祝福的杯，岂不是同领基督的血吗？我们所擘开的饼，岂不是同领基督的身体吗？我们虽多，仍是一个饼、一个身体，因为我们都是分受这一个饼。”（林前10：16-17）所以，圣餐礼是圣教会共融的象征，大家同领一饼，同喝一杯，正是表明在基督里的合一，若是基督徒为了圣餐礼而起不必要的争论，甚至互相攻击，这无疑是破坏了这种联合。但是很可惜，不少基督徒，尤其是华人基督徒常常为圣餐礼是否可以用有酵饼（面包），或是否可以用葡萄酒，这些事争论不休，故此我想通过考察圣经来寻求一些亮光与大家分享。当然，我不可能，也不愿意提供一个完美的解答，只是盼望那些在彼此争论中的弟兄姊妹能心平气和地知道，你所顽固坚持的“正确”观点，并不一定是“标准”答案。
一、圣餐礼用有酵饼（面包）可以吗？
在天主教中，举行弥撒所用的是无酵薄饼，在东正教中，举行弥撒所用的是面包，而圣公会则两者皆可，在华人福音派教会中一般都是坚持使用无酵饼，认为这才符合圣经真理。持“无酵饼”观点的教友一般有三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使用无酵饼是主耶稣基督的做法，他在逾越节宴席上必然是用无酵饼设立了圣餐礼，所以教会在举行圣餐礼的时候必须也要如此行。当然，也有人指出，圣餐礼的设立并非是逾越节当日，最后的晚餐可能是在逾越节之前举行的，若是这样的话，使用有酵饼（面包）作为圣餐也是可能的，但是这个问题牵涉到符类福音与约翰福音的研究问题，本非本人能力所及。不过，我认为，即便主耶稣是在逾越节之前举行最后的晚餐，但是他既然要举行逾越节的宴席，自然也就使用逾越节的食物。
所以，我同意这些教友的看法，确实主耶稣是在逾越节的宴席上用无酵饼设立了圣餐，但是，若强调一定要严格按照主耶稣在逾越节当时的行动来举行圣餐礼的话，就会带来更多的麻烦。逾越节一年只有一次，按这个逻辑的话，难道圣餐礼一年也只能举行一次吗？就算这样做是符合圣经的话，那什么时候举行圣餐礼呢？是按犹太历的逾越节的时候举行，还是在每年的圣周四举行呢？并且，主耶稣设立圣餐礼的时间是在晚上，那是否意味着，我们只能在晚上领圣餐？按一般犹太人吃的无酵饼都是大麦饼，那现在教会使用小麦粉做无酵饼是不是错了？主耶稣设立圣餐礼的时候，只有男人参加，那是不是意味着女人不能领圣餐？领圣餐的人都是使徒，是不是表示只有传道人可以领圣餐，平信徒不能领？当时参加圣餐礼的只有十三个人，是不是教会在举行圣餐的时候也要限定人数？犹太人是躺着吃饭的，所以圣约翰很容易就躺在主的怀中，那是不是教会举行圣餐礼的时候，大家都要躺着领受？还有，圣餐礼是在马可楼上设立的，难道教会只能在楼房里举行圣餐，而不能在平房？若是有人为了圣餐礼的仪式而拘泥在此类种种问题中，那岂不成了笑话？既然，教会在举行圣餐礼的时候并非严格按照圣经记载的去做，又为什么一定要使用无酵饼作为圣餐礼呢？
第二个理由：“酵”代表罪，故此圣餐礼不可能使用有酵饼（面包）。确实，主耶稣在教导的时候把酵比喻成不好的事物，他对门徒说，要谨慎，防备法利赛人和撒都该人的酵。这是指着他们错误、有害的教训而言。（太16：5-12）故此，强调圣餐礼必须使用无酵饼的教友，也强调圣餐礼必须使用葡萄汁，因为酒是发酵之物，而葡萄汁是不发酵的。其实“葡萄汁”是中文和合本圣经的一个不正确翻译，中文新译本圣经已经翻译为“葡萄酒”了。关于这一点下文再论述之。
但是，圣经中的比喻并没有把某种事物绝对化，一件事物的特性，在比喻中可以用在坏的地方，也可以用在好地方。在“三斗面”的比喻（太13：33路13：20-21）中，主耶稣就把天国比喻成面酵。有些人认为，这个比喻是指教会被罪玷污了，其实，我非常不赞同这样的解经方式，因为这种解经带有非常主观的意识，就是先入为主地认定“酵”就是指“罪”，然后再解释经文，这样很容易违背圣经本来的教导。查考历代圣教父的看法，他们都把这节经文理解为教会的内在扩张，福音的大能如同面酵一样安静地发展，无声无息，却充满能力。波提亚的圣希拉流（St.HilaryofPoitiers，315-367）就认为，“主把自己比喻为这酵母。”圣安波罗修（St.Ambrose，340-397）也有相同的看法，他说，“基督好像酵母，将我们心里领受的美德激发出来。”圣耶柔米（St.Jerome，340-420）则认为，“酵母即是对圣经的知识和理解。”亚历山大的圣区利罗（St.CyrilofAlexandria，375-444），则把酵比喻成上帝的道，他说，“酵母的体积很小，但是它能够立刻影响整个面团，迅速将自己的属性发散开来。上帝的道在我们里面作工，就好像酵母一样。”所以，大马士革的金口圣约翰（St.JohnChrysostom，347-407）提醒听道的基督徒说，“面酵使一大团面粉变得拥有面酵自己的特质，同样你们也要拥有面酵自己的特质，同样你们也要改变整个世界。”（参：古代基督信仰圣经注释丛书）
可见，酵并非一定就是指罪。在圣经中，类似的例子很多。如，圣经说，“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彼前5：8）但是圣经也说，主耶稣基督是“犹大支派中的狮子，大卫的根，他已得胜。”（启5：5）又如，主耶稣责备法利赛人是“毒蛇的种类”（太12：34），但是他自己又亲自教导门徒，要“灵巧像蛇”（太10：16）。类似的例子在圣经中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把酵一定就理解成罪，是不正确的，在旧约圣经中记载，五旬节的献祭中就需要献上有酵饼（利23：17），难道至圣的上帝喜悦人献上有罪的、不洁的食物作为祭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三个理由，持使用无酵饼的教友引用圣保罗的话，“你们既是无酵的面，应当把旧酵除净，好使你们成为新团；因为我们逾越节的羔羊基督，已经被杀献祭了。所以我们守这节不可用旧酵，也不可用恶毒（或作“阴毒”）、邪恶的酵，只用诚实真正的无酵饼。”（林前5：7-8）认为，守圣餐礼必须使用无酵饼。其实，若是单单看这节经文的话，似乎圣保罗确实是这样教导的，但是若是联系上下文看的话，却不是这样的意思。圣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五章之内没有论及圣餐礼的教导，他讨论的话题是教会对于犯罪之人的态度。因为在哥林多教会中有人犯了乱伦的罪，但是教会对如此罪大恶极，甚至是在淫乱成风的哥林多城中都视为荒淫无耻的事上却悄声无息，毫无明确的态度，很多信徒并不为教会中的罪恶而感觉羞辱，可见他们对罪恶的人与事已经麻木不仁了。因此，圣保罗劝诫他们，罪在教会团体中若是不清除的话，很有可能会如同面酵一样，会渗透、影响到整个会众。所以，圣保罗强烈要求哥林多教会对犯罪的信徒进行惩戒，如同除酵一样，把那恶人从教会中间赶出去。
其实，有酵饼（面包）并非坏的食物，犹太人也并非一年到头都是食用无酵饼，面包才是他们的日常饮食。那为什么要在逾越节吃无酵饼呢？其原因是为了纪念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时候，未带着埃及的旧酵。圣经记载，以色列人在埃及地过第一次逾越节的时候，上帝就要求他们吃无酵饼，并且要连续吃七天（出12：15），这七天吃无酵饼的时间，等于把以色列人家里的旧面酵都扫除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了。在第七日的晚上，上帝降下大灾难，“埃及地所有的长子，就是从坐宝座的法老，直到被掳囚在监里之人的长子，以及一切头生的牲畜，尽都杀了。”（出12：29）于是原本不愿意以色列人离开埃及的埃及人开始催促他们速速离开，这样“百姓就拿着没有酵的生面，把抟面盆包在衣服中，扛在肩头上。”（出12：34）并且，以色列人出埃及后的第一餐，“他们用埃及带出来的生面烤成无酵饼，这生面原没有发起，因为他们被催逼离开埃及不能耽延，也没有为自己预备什么食物。”（出12：39）
上帝要求以色列人完全除去埃及的旧酵，其实是用这样直观的方式教导以色列人要脱去埃及的一切罪恶，不要把埃及人的恶习带入迦南美地（出15：16）。后来上帝教导以色列人，在献平安祭的时候，“要用有酵的饼和为感谢献的平安祭，与供物一同献上。”（利7：13）有规定，在五旬节的献祭中，“要从你们的住处取出细面伊法十分之二（两公斤），加酵，烤成两个摇祭的饼，当作初熟之物献给耶和华。”（利23：17）可见，这时所用的酵不再是埃及地的“旧酵”，乃是出埃及后的“新酵”。从属灵的意义上来说，当基督徒被上帝从罪恶的世界中救赎出来之后，要除去旧的生命，而从主领受新生命。正如圣保罗所教导的，“脱去旧人和旧人的行为，穿上了新人，这新人在知识上渐渐更新，正如造他主的形像。”（西3：9-10）可见教会使用有酵饼（面包）作举行圣餐礼，并非没有丝毫的神学根据。
从圣经原文的角度来看，在圣餐礼中使用有酵饼也并非不可。圣经记载，主耶稣在设立圣餐礼的时候，“拿起饼来，祝福，就擘开，递给门徒”（太26：26），这个“饼”在希腊文原文中是artos（0740），这个字是指“面包”。在中文新约圣经中，这个字翻译为“食物”（太4：4）、“饼”（太6：11）、“饭”（可3：20）、“可吃的”（可6：36）、“饮食”（路11：3）、“口粮”（路15：17）、“粮”（约6：32），此字在新约出现有100次之多，都是指犹太人的日常所吃的有酵饼。而新约圣经所用的“无酵饼”，其希腊原文是azumos（0106），在新约中只出现过9次，中文翻译为无酵饼的就一次（林前5：8）。（参：圣经原文字汇中文汇编）可见，从原文的角度来看，圣餐礼使用普通的面包是可以的，因为圣餐礼既然是主耶稣从天上来赐予我们的生命之粮，那使用普通的食物运用在圣礼中并非不可。
当然，我丝毫没有说，必须要用有酵饼才符合圣经的教导，因为artos其实在圣经中也可以指无酵饼，如路加福音6：4与希伯来书9：2记载的“陈设饼”，虽然也使用artos，但事实上还是指无酵饼（出25：30）。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在使徒行传中记载，初期教会第一批在五旬节归主的信徒，“都恒心遵守使徒的教训，彼此交接、擘饼、祈祷。”（徒2：42）并且“他们天天同心合意恒切的在殿里，且在家中擘饼，存着欢喜诚实的心用饭。”（徒2：46）无法否认，这个擘饼就是圣餐礼，并且是每日举行的，故此门徒不可能在家中每天都制作特殊的无酵饼，而是在每次吃饭的时候，就拿桌上的面包祝谢，举行纪念救主的圣礼。圣经之外初期教会的文献也证实如此。并且，这一点，在圣安波罗修的论圣事一书中也谈及，当时意大利教会在圣事中所用的是发酵的“日常面包”（panisusualis）。而教会使用无酵饼举行圣餐礼却是在七世纪，甚至是十一世纪以后的事了。
综上所述，我认为圣教会在举行圣餐礼时，无论使用无酵饼还是使用有酵饼（面包），都是合理有效的，并不要为此争论破坏教会的合一。当然，使用无酵饼是必须烤制的，用蒸出来的馒头举行圣餐礼，是不太合适的。对于中国教会来说，无酵饼的制作比面包简单多了，但是若是有人偷懒，直接去商店买一些巧克力饼干或是桃酥饼来举行圣餐礼的话，就不太妥当了。
二、圣餐礼用葡萄酒可以吗？
其实，那些反对在圣餐礼中使用葡萄酒，基本与反对使用面包的理由是一样的，因为酒是发酵之物。既然前面已经把关于“酵”的问题解决了，那使用葡萄酒大概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有基督徒指出，在圣经中使用的是“葡萄汁”（太26：29）而不是“葡萄酒”，但事实上“葡萄汁”是不正确的翻译，中文圣经的“葡萄汁”在希腊文中是两个字ampelos（0288）与gennema（1081）。ampelos就是葡萄树，而gennema是指成果、后裔。中文新约圣经也把这个字翻译为“子孙”（太3：7）、“种类”（太12：34）、“种”（太23：33）、“果子”（林后9：11）。（参：圣经原文字汇中文汇编）所以，这“葡萄汁”的正确意义是葡萄的产物。从这个角度来说，葡萄汁与葡萄酒是一样的，都是葡萄的产物，都可以在圣餐礼中使用。前面我已经提及，在新译本中文圣经中，把“葡萄汁”翻译为“葡萄酒”，那是什么原因呢？我认为，这才是正确的翻译，因为按照主耶稣基督设立圣餐礼的时候，是犹太人逾越节的期间，按公历大约是三月至四月间，而葡萄一般最快也要在六月间才成熟。故此，主耶稣在设立圣餐礼的时候，根本没有“鲜榨”的葡萄汁可用，必然是用葡萄酒。前面也论述过，主耶稣是借用犹太人的日常饮食来设立圣礼，而葡萄酒正是犹太人日常所喝饮料。
也有基督徒认为，酒是不好的，基督徒当戒酒。如，圣经教导说，“酒能使人亵慢，浓酒使人喧嚷，凡因酒错误的，就无智慧。”（箴20：1）又如，圣经告诫说，“谁有祸患？谁有忧愁？谁有争斗？谁有哀叹（或作‘怨言’）？谁无故受伤？谁眼目红赤？就是那流连饮酒，常去寻找调和酒的人。酒发红，在杯中闪烁，你不可观看，虽然下咽舒畅，终久是咬你如蛇，刺你如毒蛇。”（箴23：29-32）我丝毫不怀疑那些拒绝饮酒的基督徒是敬虔的，但是，圣经反对的并非是饮酒，而是酗酒。正如圣保罗教导的，“不要醉酒，酒能使人放荡，乃要被圣灵充满。”（弗5：18）
酒在圣经中并非是“邪恶”的饮料，在旧约记载的献祭中，就需要献上酒作为“奠祭”（出29：40），在大卫的诗篇中，他称之为“救恩的杯”（诗116：13）。主耶稣在世的时候，在加利利的迦拿以水变酒，行了第一件神迹，彰显了上帝的荣耀（约2：1-11）。故此，酒也可以代表喜乐、恩典与祝福。在先知书中，也把主耶稣的舍身流血形容成“倾倒”（赛53：12），为我们成就了救恩。
因此，在圣餐礼中使用葡萄汁与葡萄酒都不违反圣经的教导，但必须要使用葡萄制品，在没有新鲜葡萄或是葡萄酒的地方，也可以使用葡萄干熬制的葡萄汁作为圣餐礼使用，但切万不可有其他的酒代替，因为我曾知道有某处，居然在圣餐礼中黄酒，这是极其错误的做法。
【作者简介】约拿单，美国联合福音圣公会牧师，上海虹口人，暂居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