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按手向我,令我低头皈依,是我经历的最大神迹。
成为一个基督徒?放在二〇〇四年之前,在我来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g e命》中写到,“专制制度下的知识分子往往是反宗教,因为他们从一种权威下解放出来后,很难臣服于另一种思想的权威。”大意如此的这句话,恰是我心态的写照。
我的母亲是一个毛时代的g e命军人。她对××××及毛近乎宗教式的狂热,曾经在我的童年、少年时期极大地影响过我,而最终从这样荒谬的狂信中解脱出来,给我的好处之一是从此对任何威权、极权主义的东西都有了警戒心与免疫力。“他们怎么能把自己的脑袋当成抽水马桶呢?什么都朝里面冲?”一位诗人朋友如是说。同样,我,轻易绝对不肯将获得了独立的脑袋和灵魂任意交给一个“神”。
有些理工科生会嘲弄别人“文科傻妞”,但在我面前提这个词是不智的。为了能写好科幻小说,我大量的时间是在阅读物理学与天文学的科普新作。在了解科学发展史时——宗教黑暗血腥史总是如影随行,我最喜欢的伽利略(他在我十二三岁时激荡了我的天文梦)在宗教裁判所里被酷刑所威胁而认罪,布鲁诺被烧死在火刑柱上,人类历史上因为宗教而发起的战争所制造的悲剧,恐怕比宗教本身拯救的人要多得多——就是这样,那时候,我的心灵像一只自由的猫咪,警惕而蹑足地行走在自己的思想家园里,大老远一听到“传道”的一丁点儿声音就毛发皆竖,逼 -/迫得紧了,喉咙里就会发出抵抗的吼叫。
恭维我的异性一直夸我是一个野性十足、精力旺盛、颇有灵气的女人。这样说倒也基本符合事实,我一直像个吉普赛人。颇有几分通灵的天赋——或近乎特异功能的直觉。很多事情没有开始前,我就感觉到了结局,而且分毫不爽。很多次,和人倾谈时,我会听到对方心声,而通常在几秒或几分钟之后,对方会说出我刚刚依稀说出来的话,巧合时会一字不差。当然,读了很多FBI的肢体语言分析书后,我也可以把这个视为一种综合判断力,只是恰巧我的大脑处理外来信息时CPU速度比较快而已。同时,我还是一个极其骄傲于自己的聪慧的人,我还是个非黑即白性情狭隘激烈的人,总而言之,以我的性格而言,如果有一天会接纳一种宗教,它应当是佛教的禅宗,如果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宗教信徒,我倒蛮有可能成为某个原始教派的女祭司,而不大可能成为基督徒——甚至在今天来看,这样的可能性也近乎万分之一。
简而言之,我狂悖、骄傲、狭隘、自负、自义,读过的书籍和所受的教育,都注定让我在信仰之路绊倒。
多年后的一个夏季,在美国科罗娜州的山上,坐在一个朋友家临山的餐台上,远眺暗红色山脉,朋友忽然问:“你是如何成为一个基督徒的?”
我沉吟很久。千头万绪,无数根美狄亚的丝线牵引我走出迷宫,最清晰的一条是什么?
神按手向我们,祂的计划从不错误。作为一个自由主义者,我在浩瀚历史与世界政zh i构图中一直想寻找本民族的未来。
在民国期间,无数的学者思考过这个问题,医学救国、教育救国、政zh i救国、科技救国、法律救国——群贤奔走。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为什么本国历朝,始终在一个死循环里摇摆而无政zh i文明的一寸进步?为什么每到中国的节点,我们就被外敌所俘,屡开历史倒车?大宋如此,大明如此,清亦如此,民国亦不能逃脱宿命。是地缘因素?还是国民性?还是其他?
谈宪政是很容易的事,但不足以解答我内心所有疑问。
“为什么宪政文明在西方生根发芽,而在本国举步维艰?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四九年的内战到底是一个偶然还是民族性的必然选择?本族人民对于宪政文明的抵抗,到底是由于多年的洗脑,还是他们生性中缺乏对公平公义的热爱?”
渐渐地我发现,滋长出宪政文明的西方有一个核心能源,基督教文明。“坚信、爱、宽恕、牺牲、救赎、契约精神”,恰恰是本族的民族性中最缺乏的元素。从这个角度来说,因为缺乏这些元素,本族的土壤,根植宪政文明时,是一块盐碱地。并非给予了最好的制度,一个国家就能自由文明。希特勒也是在某个相对民zh u的制度下蛊惑上台的。制度,在人性的裂隙中极易扭曲变形,在盐碱地上也可能发生异化,我们要改变制度,更要改变制度深植的土壤酸碱度。
如果说在信仰上我还有优点的话,就是我这个人是比较真诚。若我不信,刀架脖子也休想让我附和,而且,在交出自己的虔诚前,我会百般挑剔、万般质疑。就如鲁智深当年,毁谤僧道污损佛像,而他的师父却道他是真性情,“询价挑刺的才是真买家。”在二〇〇四年,一个基督徒朋友发了一篇见证文字给我看,内容为一个女子所写,她说她和丈夫发生了激烈争吵,于是她走到洗手间去祷告,恳求神降低她丈夫的愤怒,片刻之后,奇迹发生了,她丈夫不生气了……。可以想象我看完这样见证文字后的感觉——我感觉是被侮辱了。从智商到常识,都被严重侮辱了。我对发这篇文字给我的基督徒朋友甩了一句:“你当我是……?你们这叫信仰?你们和过去烧香拜佛求发财的……有什么区别?这也配叫信仰?信上帝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丈夫发火的时候能保佑他不揍你?”
基督徒朋友脾气再好,也被我激怒了。他说:“有魔鬼在攻击你的心,否则,小小一篇见证文字,你为何暴怒至此?”我不客气地说:“我觉得你们更像一群魔鬼,在亵渎‘信仰’二字。”
在今天看来,我的愤怒是一种寻找之路上的失落,一种以为找到却被辜负的痛苦。信仰在我来看,是极其纯净的事,是但问奉献不问回馈的事。“主,我在祢手里了。我的祷告,但从祢的意,而不是从我的意。”我以为基督徒的信仰应该是这样的,迄今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一些基督徒朋友还略有分歧,因为他们说确实有最初去教堂祷告,是为了发财的生意人,但一段时间后,变成了真正热心的基督徒……神按手在每个人身上的方式,各不相同。神召唤祂每一只羔羊的方法也各有万千吧。总之当时我无法接受带着动机去寻找神的人。
那次和我吵架的朋友名叫老酷,是我当时唯一真正认识的基督徒。我的第一本《圣经》,是他邮寄给我的。后来我在北京遇到他时,他和女友的关系处于折腾状态,看那两位的紧张生活,基督徒的美誉度在我心中不免达到了最低点。但虽然如此,我和老酷没有了联系,却和他曾经的女友成了朋友,保持着QQ交流近一年多,她一直在和我讨论《圣经》。
在那之后,我生活当中除了读读《圣经》,再也没有任何属灵的生活。
二〇〇六年的春节,回乡过年,在家乡的书店里,买了几册书,其中包括华姿写的德兰修女传记。大年初二的下午,我读德兰修女的生平,读到泪如泉涌。
当时最为感动的部分是她对待异教徒的态度。从一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角度,我在德兰修女身上初步理解了基督——爱的力量。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武器。不管怎么样,总要去爱。”
那个春节我一遍一遍地读德兰修女的传记。在信仰的问题上,自由主义者的壁垒,真正被逾越了。后来的同性恋问题、宗教派别问题,我基本秉持这样一个理念:我为他们祷告。在主里我没有资格评判,判断是神的事,我去爱,并为我不赞成的人与事,切切地祷告。
到二〇〇七年,在一个慕道而迷惘的道路上,挣扎了三年多,我在一个知名中文BBS遇到了一个女孩子,网名叫做碧知。我和她因为女性权利的论题而相识,很快发现彼此都很喜欢动物,都养了一只狗。她是一个基督徒。我们不免探讨了一些信仰的问题,她问了我一个很直接的问题:你去过教堂么?
我说没有。我不大敢去教堂,至今也不太敢去。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是一只黑羊,很难属于哪个系统性的组织,我的言论又很容易被持正的教徒视为异端,还是不要去惊群比较好。她说,过几天,我去北京,我带你去。一问我的地址,她告诉我,你住的地方,正靠近崇文门堂,那是远东第一座基督教堂。
我怀疑地问:“在官方管辖下的‘三自’基督教会,可信赖么?”
碧知解释说:“能够坚持下来的官方背景下的教会,也有他们不容易的地方。不必带有偏见。”
过了几天,她真的来了北京,带着她的狗。到了我家,然后,带着我去了崇文门堂。我没有小册的《圣经》,临时买了本,那一天牧师的讲道倒也没有出奇之处,只是音乐让我异常感动。那是三月,复活节将近,有为慕道者准备的“受洗预备班”。碧知建议我至少去听一堂这样的预备班的课。
那堂课是一个女牧师的讲道。亲切自然。却直指我心。她并不知道底下坐着的人中有一个异常骄傲的我,那一课最主要的却是讲“骄傲”和“狭隘”带来的伤害。“在神的面前,我们要放下骄傲,才华、美丽、魅力、杰出,所有的这些,在神里面,都不是值得嘉许的。而我们常常因为拥有这些,变得异常骄傲。但是在主的面前,谦卑才最有价值。而谦卑,给我们带来的幸福,要远超过刚才所提到的那些附加值。……我们喜欢在心里建一个小小的牢房,把自己不喜欢的人关在里面,一有机会,就把他们提溜出来,在人前人后数落数落。”——但是,你的心灵里建设了牢房,你自己呼吸的空间会有多大呢?
这里,我必须提到一个人。那时,我生活中的伴侣豆子是我的一个对立镜像。
我拥有的他全部没有。他拥有的我全部没有。他为人谦卑、随和、宽容、无争。在世俗意义上的评价中,他是一个卢瑟……而我,拥有世俗意义上别人认为的所有有价值的东西,才华、魅力、口才、思想、聪明,被认为是前途无量的年轻女作家。
我却真切地从这个伴侣身上感知到:他快乐,而我不;他满足,而我不。我内心的苦毒,与我拥有的一切成正比。我从这个伴侣身上获得莫大的安全感。我认为我从他那里,获益良多。
我从那个复活节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价值体系。放下过去的自己,从死里复活一个新的自己。
豆子和我一起受洗。受洗资格的认定需要牧师做一个考道。去和牧师谈话那天我异常紧张,把《圣经》读了又读,宛如去应付一场高考。豆子基本不读《圣经》(他本来也不读任何写着字的东西……)我猜他肯定会被牧师淘汰。我先进了牧师的办公室。一位女牧师和我谈了很久很久,最后带着犹疑,打量了我很久之后,才在我的表格上签字。豆子是连大水洗和小水洗、圣餐的意义都说不全的……我猜他肯定要挂。出来后,我赶紧抓住他,给他恶补功课。还没说上两句,牧师就叫他进去。
他进去了。过了大约一分钟,他出来了。我想:糟,他肯定是被牧师赶出来了。
他把签好字的表格拿给我。他通过了。
我愕然。
他说:“牧师正要问我问题,忽然有人来找她,她就让我去找另外一个牧师。我去找了。那个牧师看了我一眼,就问了一句,你是真诚地相信……我回答是的。他就拿过表格,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莫名其妙的巧合让我震撼许久。我相信是神以祂奇妙的方式做出判断,给骄傲的我上一课。在基督徒的立场上,我充满了瑕疵。而从豆子的为人来说,他几乎天然地符合神所喜悦的要求。
从二〇〇八年四月受洗,我从此真正以基督徒的身份开始了人生。而有意思的是,我和网友碧知,仅仅见过那一面,从此以后,不仅仅没有再见过,甚至手机也断了联络,QQ上也不知所踪。
但我灵魂的裂隙甚多。因此备受心魔的攻击。
二〇一〇年二月,天津一个患先天无肛的女婴,刚出生即被其父亲遗弃于临终关怀,等待饿死。出于母性的本能也好,出于基督徒的生命意识也罢,我卷入了这次营救行动,但在婴儿被救出临终关怀,在北京医院得到救治,并多方医生确认生命无忧可以痊愈的情况下,其经济并不窘迫的家庭,坚持要将她继续饿死。七天后,那些亲属以拥有监护权为由,将这个康复中的婴儿劫出医院,一个多月后,她死了。原因迄今不明。如非志愿者锲而不舍地追踪,她的死讯可能都无法见天日。
一个婴儿,你救过她,吻过她,抱过她,见过她垂死的眼泪,见过她一点点康复的顽强生命力,见过她的微笑,给她喂过人间的第一口奶……最后她死了。
我的崩溃是连带信仰一起的。
得知她死讯,我的狂怒是冲着整个世界,亦冲着神的。
“这就是祢的公义么?神?告诉我,祢的爱和公义在哪里?如果祢一定要让她死,为什么又要我卷入她的生命?她该死么?祢制造了那么多的巧合之后,创造了那么多的不可能之后,让我相信了祢的大能和神迹之后,为什么又让罪恶得逞?祢的公义在哪里?”
有一天,在一个小组的晚祷会上,我流泪号叫。
周遭的基督徒静默地听着我。带着不安和恐慌,听我倾泻着那些可谓亵渎的话语。
我才不信了。我不再相信。祢的爱和公义呢?那个无辜的孩子倍受折磨地死去的时候,祢的爱在哪里?
没有神,没有爱,没有信仰,什么都没有。虚无,一切都是虚无。
当时没有人能安慰我。什么她在天国了,她在主怀里了。在我听来就是天大的笑话,和自欺欺人的谎言。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死了。她死了。她是纯然无辜的羔羊,却死了。没有任何力量能救她,包括神。在邪恶面前,神不可理喻。
死,就是死。她永远被黑暗攫取。永远。永远。
我宁愿死的是我。
那天晚上,甘特牧师说:“主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前,天使对玛利亚说,长矛将穿透你的心……”
我不解其意。
这个是当时的日记。
“哭泣、愤恨、质问、哀哭、怨怼,如今都是属世的血气的情绪了,但当时却如此强烈地、强烈地控制了整个身心。
祷告直至夜深。
离去时,很奇妙的,那些恐怖而黑暗的情绪,虽然还盘桓不去,却已经不再那么强烈深刻地影响我的身心。杨弟兄送给我一本灵修版的《圣经》。
整个事件中,我以为自己是公义的,于是魔就用公义来蛊惑我;我以为自己是善良的,魔就用我的善良来嘲弄我。然而,在主的面前,谁又是绝对公义或者绝对善良的呢?在你自命公义和绝对良善的时,已经在主的眼里,见弃了。
而那些陷入在悖妄、残酷、凶险里的人,也许为着他们所见的利益,做了这样的事,他们难道不是莫大悲剧中的当事人么?
耶利米传道四十年,被殴打、囚禁、唾弃和辱骂,甚至亲眼看着自己一起传道的兄弟见杀。他岂有质问,神,祢的公义在哪里?
有人在我桌上放置了一本书:《没药山》,是浙江舟山传道人胡振庆的传记。
如当年读德兰修女传记一样,再度泪流满面,尤其是读到这一句:“他的口已被十字架治死,没有人再能听见他说一句为世俗和肉体自怜的话语。”
当沉浸于极度的悲伤、愤恨、愁苦和抑郁中不能自拔时,皆因为我们的自义太重太深。
生命是神给予,生命是神收取。“凡想要保全生命的,必失掉生命;凡丧掉生命的,必救活生命。”(《路加福音》第十七章第三十三节)
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击在我心上。
在极端痛苦中,生和死的问题在我心中挤兑到了极限。我自己是不害怕死亡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魔鬼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武器就是死。
人类最大的绊倒也是死。
死亡就是虚无,死亡就是结束,多少伟大的人类因为对死亡的虚无感,而坠入深渊?“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说到底,就是源自对死亡的迷失。
但死亡一定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神叫“万事互相效力。”(《罗马书》第八章第二十八节)这是一位网友在我博客后的留言。很多很多网友给我写了神的很多话语,勉慰我。这些话语,足够我咀嚼数年或一生。
做了上帝喜悦的事,结果就交托给神。神的安排和旨意是我们不明白的,但是我们知道在祂手里有公平公义,祂的公义如大水涛涛,又如日头出征,光辉烈烈。
我们人都是不义的,有限的,所知所想也有限。“不要自己申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罗马书》第十二章第十九节)主的赏罚有他的时间。我们要相信神。
二〇一〇年,一直到冬天,我心里的悲苦都浓厚如霾。去天津时,踏上那个城市的土地,我都双膝发软。那是她……在过的街道,空气,土地……她死了。遇到了一个当时曾经介入“小希望”事件的记者的同事。他主动说起,最近有一个小孩也被家长遗弃,被发现时,不知是被动物撕咬还是被歹徒下毒手,两根手指残缺了。顿时,我从手指尖到心脏一阵剧痛、痛到不能呼吸,宁愿被割掉手指的是我!追问孩子的下落,说已被家人接走……追问家人的联系方式,记者坚称没有。
那一天,所有的因为“小希望”的死积压的悲苦,在那一天沸腾。那是肢体的疼。心里反复就一个感觉,宁愿自己的指头被割掉,也不愿意这样的痛苦,加诸于一个孩子身上。那天,在回到北京,接近家门附近时,刹那间,一个强烈的念头、一个强烈的感知击穿了我的心:基督被钉上十字架的刹那,祂就是作如此想。我从未体验过被圣灵感动的时刻,但那个瞬间的感动却是如此强烈,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基督被钉十字架上俯瞰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所想的和所祷告的:愿意以自己的肉身,承担了这个世界的罪,流自己的血,洗净这个世界的罪。祂愿意承担超越人类肉身所能承担的痛苦,向这个世界证明,人类可以超越魔鬼最大的武器:死。人类可以靠赖祂的复活来战胜痛苦、罪恶和死亡。
祂在所有的需要帮助的弱者身上呈现。小希望就是祂。那个被伤害的无名的孩子也是祂,所有的无辜的羔羊,都是祂的一部分。祂为这个世界一次一次流血,从彼时到今日,等待这个世界得着从祂而来的救赎。
我俯在出租车的后座,抱着膝盖,无声地痛哭。
从那一刻起,我亦深深明白了,我在祂计划中的部分。我应当承担的工作。这个国度里太多的孩子没有法律和道德的庇护,这个国度里太多的人没有信仰而陷在苦毒仇恨的迷途里。我的生命属于神,“荣神益人”——是惟一也是最终的道路。
我的愤怒是祂预备,我的热切是他预备,我的痛苦也是祂预备,我的软弱、我的激烈,我的一切优点缺点,都是祂的预备。
我骄傲,祂从骄傲让我学会谦卑;我急躁忿怒,祂从急躁忿怒让我学会宁静;我自负智慧,祂从自负让我学会舍己。祂从最不可能的地方成就我,使用我。
从那以后,我的生命像是被祝福了。无论是世俗的生命,还是属灵的生命。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被祂所爱。孩子,家人,爱情,工作,我都能感觉到祂祝福我、保护我、成就我。祂不断卸载我在世俗意义上的负担,促动我更多地转向主内的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是心想事成。彷佛有一个人对我说:“交给我吧。”所有困扰我的世俗的担子,都逐渐释然了。
我变得心平气和。“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第七节)。对世界的理解拓宽。与人的相处,变得超脱,对文字的驾驭,也逐渐抵达我所渴望的洗净铅华的状态。我的父母亲感觉尤其真切,他们都说,我好似换了一个人。少年时,因为一点琐事,一拳将家里的铝合金门窗打出一个深深凹痕、满手流血的我,完全换了一个人。当家人因为琐事,大发雷霆时,换做从前,我会不可遏制地发怒,把碗都给砸了。而现在,我会低头。默默走开。几分钟后再含泪回来。我真正觉得,示弱是一种多么强韧的力量。我也第一次学会尊重另一性别,尊重彼此的差异,和他在这个世界担当付出的一切。
凡事总要去爱。一个女人,是孩子、丈夫、和整个家庭要依仗的臂膀。她张开手拥抱,她接纳,她忍耐,她爱,她包容,她拯救。她说智慧的话语,是丈夫的坚盾,是孩子的羽翼,是世界的光,是神所悦纳的女子。
我对从前处处挑剔我、打击我的母亲,变得心平气和。她依然是个毛粉,说着我无法苟同的话语,并且总是强迫我去接受。而我,不再争论。人岂能说服人呢?我是被人说服的么?是神按手向我,我狂暴悖逆的心灵,才转身向祂,获得新生。
我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就是一个神迹。
今天的我,和两三年前的我,都已经迥然不同,何况更早更盲目迷途的我?
我不能说我已然是个好人,就基督徒身份来说,我不合格。我的软弱显而易见,我的生活更谈不上合范,我罪甚深。但……我尝试,并努力克服这些软弱……。
正如我的朋友、基督徒午后的水妖的签名档:使用我的软弱。
阿们!
【作者简介】陈岚,网名,深海水妖,作家协会会员,专栏作家,编剧,现居北京。06年慕道,08年受洗。经历强烈的挣扎,始才转身向主。著有《背后》、《不纠结的情路》、《此心恒伤》、《终极爱情》、《小艾向前冲》《灵魂之尘》等长篇小说。《面对强奸犯,冒死反抗是人类的耻辱》等杂文也是其著作。少年时写诗,成年后写小说、杂文。目前努力写优秀的现实主义小说,以尽一个作家对这个时代的责任和良知。35岁后,将开始写史诗式的科幻小说。